稅單恰如潮有信 稅法相較海非深

姊姊的書更好看，姊姊的玩具更好玩，姊姊的食物更好吃，姊姊的⋯⋯

最近的生活真是充滿驚喜，自從ㄉㄉ 開始 terrible two 以來，每次在那邊崩潰哭鬧我都以為已經很糟了，沒想到還有更糟的：最近ㄉㄉ開始在地上打滾了。上次帶她去買腳踏車，她就在商場地上打滾了兩個小時。

網路上有各種方法教你怎麼應對這種狀況，怎麼保持冷靜、仔細傾聽、給予選擇之類的，但等到真的發生的時候，這些都是屁。當下唯一有用的方式就是打，不得不說一種教育方式能流傳數千年真的就是因為它很有效，不然早就被廢棄了。我媽在說我們小時候也是有在地上蠕動這樣，她拿棍子打過一次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敢了。對此我也只能報之以呵呵：老媽你上次不是說我們上國小妳才開始打我們嗎？

其實看ㄉㄉ在那邊滾，不用我媽說我也知道，我只要賞她兩巴掌，甚至都不用掏棍子拿皮帶，她就會爬起來，但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用到這一步。我爸媽覺得我不打罵小孩的教育方式很荒謬，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解釋，至少他們的方式培養了三個兒子都不差，而我的方式還沒真的驗證過，我也不能保證我這樣教育就是正確的。

一個人的成長是非常複雜的，同樣的行為，在不同人眼中會有不同的解讀，父母的行為在孩子眼中也是如此。一昧地說打小孩就會讓小孩將來造成心理問題之類的，就跟單純地認為小孩就是要打，棒下出孝子一樣，都是一種很偏執的觀念。一個人的成長漫長而複雜，沒有辦法這麼簡單的二分法。只是說，我不打ㄉㄉ，也不在公眾場合罵ㄉㄉ，是因為我目前覺得還沒有必要，也許到哪一天我會覺得有必要，誰知道呢。

說回主題，上次有提到說帶ㄉㄉ回來之前特別忙，很多事情都擠在一起，報稅就是其中之一。因為美國報稅的截止日期就在四月中。我太太那時候超緊張，一直在催我趕快把税報了，很怕我帶著ㄉㄉ去台灣，留她在美國被國稅局抓走。

雖然說這個報稅截止日期是可以申請延後的，但是我還沒申請過，不曉得怎麼弄。總之最後是有在回台灣前把税報完。這集算是給這次報稅做一個回顧，因為我們2022年的税被我們自己搞得比之前要複雜得多，費了很多時間查資料才報完，所以想做個紀錄，明年可以拿出來用，不然明年可能又忘了，要再重查一遍。

變複雜的原因是 2021 年底的時候，我們把一些公司給的股票從原本的 E Trade 轉到 Wells Trade（ Wells Fargo 旗下的券商）。這是因為 Wells Fargo 有個房貸優惠，無論現金、股票或是其他證券，只要在他們那裡放十萬，就能降 0.125% 的利率。那時候 refinance 我們就把一些 long-term 股票給轉過去。

股票轉是轉過去了，系太太賣也賣了一些，都沒什麼問題，但今年 Wells Fargo 寄來的 1099 （券商會列出你過去一年股票賣出紀錄以作報稅）上面，系太太過去賣出股份的買入價 cost basis 和買入日期 purchase date 都只有大大的 N/A 兩個字母，Non Applicable，意思就是「我不知道，你看著辦」。

當下我就傻眼了，因為這兩樣都是報稅必須的。Purchase date 用來決定一筆交易的買入賣出之間是否超過一年，超過一年的就是 long-term， 獲利可以算為 capital gain，一年以下是 short-term，獲利算是 income， capital gain 的稅金要比 income 低很多。就算股票是賠錢賣的話，long-term 交易賠錢算是 capital loss ，能抵稅 $3000，short-term 就認賠。Cost basis 是用來算獲利的，假如我們不填的話，那成本就被視為 $0，我 $400 塊買了蘋果股票，$300 塊賣掉，這樣賠錢也會被當獲利 $300，非常吃虧。

我登入 E Trade 和 Wells Fargo 的網站看了看，才發現那些還待在 E Trade Stock Plan 裡面的公司股票，無論是 RSU 或是 ESPP，每一筆拿到的股票都列得清清楚楚，每一筆給我們多少股、進入帳戶的日期 vest date、當日市價。而且每一筆旁邊都有一個按鈕可以選擇賣掉那筆之中的部分或全部股票。所以如果我們在 E Trade 裡面賣股票的話，我可以控制我賣的某一股到底是從哪來的，1099 表格上面的 purchase date 和 cost basis 也都是清清楚楚。

但股票在從 E Trade 轉到 Wells Fargo 的時候，那些細節資訊都丟失了。Wells Fargo 只會顯示總股數。例如系太太賣了 100 股，裡面有多少是屬於 RSU，有多少是 ESPP，這我們是無法控制的。一直等到拿到 1099 準備報稅，我們才看到那 100 股裡面有 80 股是 RSU，20 是ESPP。屬於 ESPP 的股份還有 cost bsis 和 purchase date，但是屬於 RSU 股份就都是 N/A。

沒辦法，這稅還是得找到該怎麼報，不然要虧大了，所以我開始查該怎麼算 cost basis 和 purchase date。

江湖一點訣，講破無價值。世事往往如此，事前覺得非常複雜，但事後看倒也還好。中間查找、試錯、重來這些反反覆覆的過程不及備載，直接紀錄自己的做法。

第一步，整理賣出記錄。把 1099 上面缺失 cost basis 和 purchase date 的賣出股數列出來。Wells Fargo 給的 1099 有些 tricky，例如兩次交易都是賣 100 股，第一次就是直接一筆紀錄 100 股，第二次則是有數筆記錄，5, 10, 15, 20, 25 這樣分開列出來。

第二步，整理買入記錄，這邊說買入紀錄就是公司每次給我們股票的歷史紀錄。我去 E Trade -> Stock Plan 裡面把過去 RSU vest confirmation 全都下載下來，全部整理成一個表格，需要的資訊是日期、當日價位、股數，對應到英文的欄位就是 vest date, market price, issued shares。在紀錄上還會看到 vest shares，那是公司說要給你的股數，但實際進入帳戶的股數是 issued shares，中間要扣稅，所以要用 issued shares。

第三步，針對每一筆賣出記錄，找到對應的買入記錄。如果有一筆賣出紀錄的股數剛好能找到一樣股數的買入紀錄，我就直接用該筆買入記錄，像是上面的 5, 10, 15 這些小額賣出的股份，通常是能找到對應的。至於像那種一筆 100 股的賣出記錄，公司沒有一次給過一百股那麼多，所以得用多筆買入記錄去湊成那 100 股。

第四步，所有賣出記錄都湊好以後開始填稅表。我是用 Turbo Tax，如果一筆賣出記錄剛好對應到一筆買入記錄，那 purchase date 我填買入記錄的日期，成本就是買入紀錄上的股數乘以價位。如果一筆賣出記錄對應到多筆買入記錄，則 purchase date 填 various，這是照 turbo tax 欄位旁邊提示填的，成本就是各筆買入 share * price 總和。填完下一頁問說是不是從 employee stock plan 來的股票，可以直接選 No，省去後面不必要的問題。

思路很簡單，但實際過程很繁瑣。

首先是整理記錄，系太太去年賣出過八次股票，1099 上面被拆成 24 筆賣出記錄。買入紀錄的話，系太太任職的上一間公司給股票是每個月都給一點，每個月都能拿一點股票是很開心，但列出來共有六十多筆買入記錄。好在整理記錄是個重複性工作，寫個小程式跑一下，很快就把資料提取列好，不然總共九十多份 pdf，一份一份看既耗費時間又容易出錯。

其次，為每筆賣出記錄找對應的買入記錄，這步驟很容易出錯。舉例來說，100 股的賣出記錄我可以湊到一筆 50 股和一筆 49 股的買入記錄，那剩下的 1 股我找不到對應的，就得把某筆買入記錄的股數拆開來用，或是 1099 裡面有幾筆是賣 1 股 2 股的，我也得拆買入記錄來填。

一筆賣出記錄會對應到多筆買入記錄，一筆買入記錄會對應到多筆賣出記錄，這種多對多的關係在計算時非常麻煩，加上ㄉㄉ等等太太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我沒有一個可以專心做事的環境，讓我時常忘記說我到底做到哪裡、這筆記錄用過了沒、我改了這邊有沒有改那邊、價格或日期是不是輸錯了。

總之，最後還是寫了個程式來跑，邏輯上盡可能地把拆過的買入記錄用到完，這樣明年報稅查找的少一些。即便如此，還是有一筆 16 股的買入記錄最後只用了 8 股，剩下 8 股得留到明年用。

這個過程中會思考一些額外問題，例如我是否應該把 cost basis 壓得低一點。

以系太太的例子來說，同樣是公司給她 50 股的記錄，有一筆是公司 2017 年給她的，每股市價 $20，另一筆是 2020 年給她的，股價 $80。系太太賣出記錄上的價位是 $50，那我在計算賣出記錄的成本價時，用第一筆算是賺錢，用第二筆算則是賠錢。

其實以 2022 年我們兩個都有請產假和育嬰假來說，因為年收入降低，這次應該是要用第一筆的低成本來把賣股票的獲利算得高一些。這樣以後在年收入比較高的時候，就可以用高成本價去拉低賣股票的獲利，避免年收太高。

但是最終，我還是選擇盡量把用過的買入記錄最小化：一旦有某筆買入記錄被用過，那就盡可能用完，這樣明年報稅時的買入記錄比較乾淨。我知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人嘛，總是沒辦法做到最好，我們都得接受我們的侷限。

明年報稅應該會再基於收入所得做一些程式上的改進，只是今年最讓我擔心的不是這樣報是賺錢賠錢，而是這樣報到底行不行？我在網路上查的這些看似可靠的教學是不是真的能過 IRS 的程式檢驗？所以一直到 Turbo Tax 回覆說 "Your federal tax return was accepted by the IRS" 我才放下心來。

說到 Turbo Tax 回覆，今年還有個意外插曲，就是我一開始幾次 e-file 都被 rejected，因為 IP PIN 不符合。

IP (Identity Protection) PIN 是 IRS 免費提供的一個安全性服務，可以在 IRS 網站申請。IRS 會給你一組六位數字，不管是 e-file 或是紙本報稅，都必須要附上這組數字才可以通過。這原本是給 identity theft 的受害人用來保護自己的，因為美國每年都有很多盜用 SSN 去拿退稅金的事。甚至之前有間公司的 HR 把員工資料拿去賣，結果全公司的人到要報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都已經報過了，還拿了不少退稅，退稅的錢還都去了別人的戶頭。

這種事情處理起來肯定是很麻煩，具體該怎麼處理我不知道，也希望我一輩子都不需要知道。

說到這個，系太太有個朋友就有身份被盜用，被人拿去詐騙，人家告她，她沒出庭被通緝，但那個朋友始終不知道，一直到她某次買了機票去機場要回國的時候，刷了機票進去登機口時被好幾個警察直接上銬逮捕。多虧了這位朋友，我才知道 LAX 洛杉磯機場地下室是有監獄的。這個改天可以有一集來講講，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可以邀請到她本人現身說法。

所以有句話說「知道得越少越快樂」，這因果關係可能得反過來，不是因為知道得少所以快樂，而是因為生活平安順遂，沒有碰過這些鳥事，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所以很快樂。

IP PIN 在 Turbo Tax 裡面有專門的欄位，是在 Federal Tax -> Other Instruction -> IP PIN 裡面填入就可以了。

我去年報稅時第一次申請使用IP PIN，但我當時以為如果某年沒有申請就不用。直到今年報稅，我 e-file 出去，過沒多久就被 reject，說是我 IP PIN missing。我把去年的號碼填進去後又 file 了一次，結果過沒十分鐘又收到回信說被 reject，IP PIN mismatch。我還以為我輸錯，檢查過一遍後又送出去一次，不出意外又是同樣 mismatch 被拒。

當下我真是有點緊張，雖然理智上知道這拒絕的理由跟我怎麼報 cost basis 完全沒關係，但還是忍不住擔心說難道是我這樣報錯了？

還好後來登入 IRS 網站，看到一組 2023 的新號碼跳出來，用這組號碼就過了。

事後查了才知道這個 IP PIN 一旦 enroll 就沒有辦法取消，一直到死前跟 IRS 報稅都必須要用，比我的結婚誓言還地久天長啊！而且還更具有強制效力！

總之呢，最後報稅成功，也算是學到了一些知識。因為直到 Wells Fargo 裡面的股票賣完之前我都得用到這些知識，所以趕緊趁著剛報完稅，記憶猶新的時候記錄下來。其實我也在想說如果把股票再轉回 E Trade 是不是就能有 purchase date 和 cost basis，只是還沒試，或許可以試完再紀錄一下。

美國最複雜的法律就是稅法，一年要改超過三百六十五條，所以很多大公司薪水最高的不是 CEO，而是 CFO。

因為 CEO 無論再厲害、再有遠見，都不一定能把公司引領到新高度。畢竟所有的投資、研發都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像 metaverse 就是一個非常經典的失敗案例，短短一年賠了幾十億美元，從結果來看什麼都沒做出來。但厲害的 CFO 是真的可以把整個公司的財務狀況化腐朽為神奇。像之前 Apple 就被爆料，大家都以為 Apple 是美國公司，但其實Apple真正總部是註冊在愛爾蘭，愛爾蘭政府給了它很多稅率優惠，算下來一年稅率只有 0.005%。或是像 Amazon 之前也被爆，一年生意做下來賠了好多錢，還能從國稅局領到退稅。

而且最厲害的就是，他們即便搞得這麼誇張，還是不會被抓去關，因為都是合法合規的。

你說這些大公司這樣搞，IRS 的人難道都是白痴，看不出來嗎？其實不是，這是一種正常現象：領多少錢幹多少事。IRS 招人年薪才七萬美金，那些大公司財務部門新招的菜鳥畢業生都不只這個價，任何有能力的人都不會去政府部門。

美國公務員薪水低、待遇差，還動不動碰上政府預算沒過，關門大吉，大家還得自己出去找臨時工養家活口。所以有本事、有能力的人都不會待在公家機關。像這次回台灣也剛好有看到我的稅單，台灣這邊就很方便，你所有的薪水收入、股票交易、利息收入，政府那邊都會有紀錄，幫你算好要繳多少稅直接寄給你，美國政府就很廢，都得個人自己算，而且正確報稅還是義務，報錯得自己認。我覺得這不符合法律邏輯，法律照理說是不能要求一個人自證其罪的，。

相較之下，中國、日本、韓國、台灣這些東亞文化圈自古以來就是官本位。公務員是個相對高薪而且穩定的工作，很多人搶著考。中國就更不用說了，之前系丈人聊了才知道，官民有別，而且不只人活著的時候不平等，人死的時候也是，體制內的人喪葬費是二、三十萬人民幣，體制外的則是兩三、千塊。無怪乎有「死也要死在編制內」的俗諺。

不過不管怎麼說，IRS 要查我們這些拿 W-2 的小咖還是輕而易舉（IRS：「我弄不死 Apple、Amazon，我還弄不死你麼？！」）所以我們該怎麼報還是應該就怎麼報，別亂搞，免得ㄉㄉ等等將來要來看我還得排探監。

蔣公當年看魚兒逆流而上就領悟到做人面對逆境也要迎難而上，如果他當年看到ㄉㄉ爬溜滑梯，那可能領悟得會更多一些，搞不好我國的首都就真的還在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