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太太九牛二虎順產閨女 為人母備受煎熬吃盡苦頭

雨珞初晴

剛出生第一張照片
ㄉㄉ出生後的第一張照片

幾乎所有人看到這張照片,都很訝異ㄉㄉ長得這麼大。

套句我媽的話:「像是滿月的一樣!」

但因為ㄉㄉ是我的第一個寶寶,無從比較,所以直到現在回頭看照片,我還是覺得這個 size 十分正常。剛出生的寶寶都是這樣的,是吧?


我和系太太是在南澳的首府 Adelaide 認識的,所以便用 Adelaide 作為我們第一個女兒的名字。由於有兩個 de 音節,所以取「ㄉㄉ」這個小名。

這個小名從沒聽過有人取,但越叫越順口,越聽越順耳。而且由於很好發音的關係,她很早就能叫自己的名字。系太太是蘇州人,在蘇州話中,ㄉ是「黏」,她說女兒將來可能會很黏。

Adelaide 是個很古典的名字,是名十八世紀的皇后,所以我們的中文名字也比較古典,叫作「珞晴」。差不多每個人聽到都會問:你們是不是看延禧攻略取的?但系太太和我從來沒看過,google 後才知道裡面有個角色叫魏瓔珞。

「珞晴」兩個字是系太太和我各取一字。

「珞」是堅硬美玉。系太太取名的時候翻到,第一眼就很喜歡,決定用它,希望ㄉㄉ將來長大是個 tough girl,明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畏前途艱難,不懼他人謠言,具備真實的勇氣。

「晴」是我取的。ㄉㄉ出生在雨季,在此前連下了兩個禮拜的雨,剛好她出生那天放晴。下過雨的天空特別藍,偶爾幾片雲朵潔白如新雪。心中有感,雨落初晴,所以便叫「珞晴」。

這個名字從某種角度來說體現了作為父母的矛盾,既希望女兒能經得起雨打風霜,又希望她的人生一片順遂。然而最終,無論我們怎麼期待盼望,女兒都會有自己的人生,會有一部份的她走出我們的生活、認知,那部份的她將與我們無關。


生得過麻油香 生不過四塊板

ㄉㄉ出生照

閩南話俗諺:「生得過麻油香,生不過四塊板」。女人生產,順利的話就吃麻油坐月子,失敗的話就四塊棺材板子扛去埋。現在醫學發達,生產風險遠低於以前,但陪系太太經歷過一次生產後,我很難想像以前人在沒有現代醫學的情況下是怎麼處理這一切的。

在整個懷孕、生產、孕後恢復過程,系太太備嘗艱辛痛苦。

從懷孕前期開始,由於黃體素和賀爾蒙的關係,差不多每個孕婦都飽受便秘所苦,系太太亦如是。每天都要喝高纖維,時不時吃軟便藥。

懷孕後期,腹腔壓力變得巨大無比,在胎兒和宿便的雙重夾擠下,某條直腸血管終於受不了,決定出去透透氣。

一代戰神拿破崙當年打遍歐陸無敵手,連羅馬教皇都要懼他三分。他與大英皇家戰將威靈頓在滑鐵盧決鬥時,就是因為犯了痔瘡,被打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他來。一代戰神尚且如此,更何況系太太一介平民?也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真的,痛得都不想生了。

系太太得到痔瘡以後,我們上網一查,才發現原來七成的孕婦都有痔瘡。而且我媽、系丈母娘懷孕時也都曾經得過。系太太為此一直很不解,我媽就算了,畢竟是婆媳關係,可能不好意思講,但居然連親媽都沒跟自己講,難道作為母親就是要放手讓孩子自己體驗懷胎九月有多艱難嗎?這體驗真是太深刻,噢不,是太突出了!

系太太痛得哭爹喊娘,然而痔瘡並沒有因此手下留情,依然死命地折磨一位可憐的孕婦。於是系太太在產檢時要求醫生給她安排催產 (induction)。

醫生給她安排在第三十九週加三天的時候,是個週四。不料才剛安排下去,週二半夜ㄉㄉ就先聲奪人、發動衝鋒了。雖然都是出來,但畢竟被人趕出來和自己要出來是兩種不同情況。只能說ㄉㄉ的倔強個性真的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

生產那天,系太太把我叫醒時差不多是早上五點,外面天還很黑。系太太半夜開始感覺到陣痛,然後用一款手機 app 開始算陣痛頻率,直到 app 提示說該去醫院了她才把我叫醒。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廚房煮兩顆蛋,趁著系太太沖澡時把之前整理好的行李、兩顆雞蛋和一盒炒米粉放上車,然後載著系太太直奔醫院。雞蛋是給系太太生產完馬上補充體力用的,而那盒炒米粉是系太太交代說她生產完要吃的。

到醫院的我們十萬火急,彷彿寶寶隨時都會蹦出來。而值班護士們見多識廣,神情倒是怡然自得。值班護士做過例行檢查,確認那些陣痛是生產的前兆後,便收下了我們。

開四指的時候,系太太決定打無痛(epidural)。從上無痛到麻藥退掉前,是系太太那陣子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沒有痔瘡的折磨,產房的冷氣吹在她臉上彷彿陣陣溫暖宜人的春風。她的笑容快樂得意,腦中想像著寶寶該有多麽可愛。

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下午,系太太開到十指。在此強力推薦無痛,百分百產婦救星。除了宮縮不再疼痛以外,等待過程中系太太可以完全保存體力,把所有力氣留在最後生產階段。

聽朋友說起來,台灣的無痛好像是一針下去,麻醉過了就沒了。而美國這邊醫院的無痛是在脊椎插了一根軟針管,接到一台點滴機器,就這樣將麻藥滴一點滴一點,直到生產結束。相較之下好了許多,不然要是生到一半麻醉退了,那可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直接衝上十指痛。

在助產護士的安排指揮下,我跟護士開始幫著系太太壓腿生產。醫院牆上有一幅畫,剛好是面對產床。本來以為只是單純一件裝飾品,直到生產時護士說:「請對著那幅畫用力。」我才恍然大悟。我已經忘記那幅畫是什麼,但總之不是人像畫,不然即便是「蒙娜麗莎的微笑」那等傳世名作,也未免有些尷尬。

系太太第一次 push 我就看到寶寶的頭髮了。當時我還沒概念,是護士跟我說後我才知道那是寶寶頭髮。天真的我以為第一次 push 就看到頭髮,那肯定是很快搞定囉。然而生產實則是一場拉鋸戰,寶寶出來一點,然後又縮回去,前進一步又退回原地。過程中護士不斷在監看寶寶心跳,看那數字掉下來又升上去,不明究理的我們心頭也跟著七上八下,忐忑難安。

幸運的是一切都還算順利,從系太太開始用力算起,半個多小時ㄉㄉ就出來了。剛出來的她只哭了幾聲,之後便不再哭泣。我本來有點擔心,但護士檢查呼吸、氣管都正常,而且她還是會偶爾叫個幾聲,我們才放下心來。


丈夫應不應該陪著進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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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論戰:「丈夫應不應該陪著進產房?」到我八十歲的那天,這種論戰應該依然存在。網路上總有許多這種沒什麼意義的論戰,許多有意義的東西反而沒人有耐心去看。

有些人會暈血,或是有些人看到會留下心理陰影,不適合進產房。這方面人人不同,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恐懼本就是非理性的,不能以理性論之。

好比說我怕高,有次去高空彈跳,想說要直面內心恐懼、戰勝心中弱點,想不到跳是跳了,但之後就更怕了。站在高樓隔著玻璃往下看都覺得腳下涼颼颼的,趕緊提提馬眼,怕尿了褲子,這種恐懼過了好幾年後才好。

言歸正傳,如果有進產房陪產的話,丈夫一定要注意胎兒生出來了沒。要是胎兒出來了還一直在用力的話,太太產道的撕裂傷可能會非常嚴重。

生產 push 有兩種,一種是憋長氣、使勁用力 push,一種是短促呼吸、輕而緊湊地 push。我當時看到ㄉㄉ的小腦袋完全出來以後,就趕緊叫系太太改為第二種。頭過身就過,此時不再需要那麼用力。

這是系太太自己在網路上看來的。由於碰到 COVID 疫情,我們沒有上過醫院給新手父母的教學課程,不曉得美國醫院是不是也有教。然而我們和身邊朋友碰到的醫生都是一直叫 push push push,一直到胎兒完全出來才停。我們身邊兩個自然產的朋友,一個是三級撕裂傷,一個沒說幾級,但之後做了半年的復健。

對三級撕裂傷有興趣的朋友可以 google 一下圖片。系太太看完以後無比震驚,據說是慘不忍睹,我到現在還沒看過,畢竟對這種血淋淋的東西不是很有興趣。


母嬰接觸?心電感應?

ㄉㄉ出生後,護士把她身上黏糊糊的羊水、鮮血稍微擦掉後,就往系太太身上一放。

所以系太太初次看到ㄉㄉ是有點愣住的,感覺跟腦袋中潔淨無瑕的美好寶寶搭不上邊啊!怎麼這麼黏?哎唷好髒呀!

當然這都是我給系太太配上的台詞,系太太性子是心直口快,但也沒快到會對女兒說出這些話來。

這叫作「母嬰接觸」,應該是這幾年新流行的觀念,據說可以如何有效地增加母親與嬰兒的連結。反正我聽完覺得這八成是某個醫學院研究生為了畢業硬掰出來的論文題目,想不到就此一炮而紅,在業界被大力推崇。

要我說,母嬰接觸這種完全就是發明來整產婦的。生產已經耗盡系太太所有力氣,基本是油盡燈枯的狀態,長時間緊繃的精神也好不容易才放鬆下來,此時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喝水、吃飯、睡覺,而不是寶寶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要說建立與嬰兒連結,每日數次換尿布、餵奶、拍嗝、安撫,晝夜不分,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有什麼比這更能建立連結?況且這連結到底是什麼樣的連結?心電感應嗎?我們身邊每個朋友都有經歷過母嬰接觸,也沒看出什麼神奇的連結來。我想等小孩到了青春期,該跟爸媽大吵大鬧的還是一樣也不會少。

系太太累得半死,只能勉力抱住ㄉㄉ。我正要上前把ㄉㄉ抱過來的時候,一旁的護士阻止道:「這時候要多讓寶寶跟媽媽身體接觸。」

雖然我沒理她,一樣把寶寶先抱過來,但只能感嘆最為難女人的似乎往往就是女人。沒事整這些東西出來互相惡搞,最好再來個上綱上線,說不做的人就是不愛寶寶,這套邏輯內循環就基本成型了。


產後恢復的最大敵人——痔瘡

ㄉㄉ意猶未盡地進入夢鄉
ㄉㄉ意猶未盡地進入夢鄉

大概是因為無痛麻藥讓系太太開心了一天,「看到你過得這麼好,我感覺就更不好了」的痔瘡憤怒得充血膨脹,發出強烈抗議。系太太睡到一半麻藥退去,半夜痛得死去活來,在床上呻吟哀嚎把我叫醒,我趕緊按護士鈴叫人。連吃了兩種止痛藥後,系太太才稍微好過一些。

自己寫完才發現,這痔瘡還真有點像恐怖前情人,分手後仍要在你開心的時候冷不防弄你一下,揮之不去、難以擺脫。

總之,生產過程的那股沛然莫之能禦的壓力擠得那幾顆痔瘡又紅又腫,痛得她那屎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據她說,那種感覺就像是有顆超硬的💩卡在門口,全天無休地奮力把門撐開。再加上產道縫線,前後都是又腫又痛,搞得她坐立難安。

「你能想像你肛門口永遠都是一顆超大的屎卡在那裡,永遠都被撐得超開的感覺嗎?我現在就是這樣!」

曾經有個 gay 友跟我聊天說到,他跟他男朋友之間兩人 1/0 並不固定。原因是他跟他男朋友都不喜歡被捅屁眼的感覺,還要事先灌腸什麼的,十分麻煩,也很少感受到來自括約肌的前列腺快感,於是兩人只好輪流。可以說這次被捅是為了下次能捅人,那要是分手,最後一次被捅的人不就吃虧了?

總之,不曾經歷過,我無法想像痔瘡有多痛。或者說,想像跟真實總是有差距,就算我想像到了,那也不是真實的體驗。

我爸是個自恃身體勇健、六十五歲開始練馬拉松、打死也不願意看醫生的硬派老男人。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痔瘡開刀,那術後恢復幾個禮拜的痛苦煎熬,至今讓他半夜作夢都還會嚇醒。我想,那肯定是深深刻在心底的恐懼。

寫下這篇文章的前兩個禮拜,有顆新痔瘡前來報到,痛得系太太哀嚎連連。還好這次我們有了經驗,馬上在一天內連續三、四次密集地用 epsom salt 坐浴。到了第三天,那顆新同志在已經能跟系太太和樂融融地共生共榮了。

然而,那顆新同志的引力使得系太太對於痔瘡的恐懼猶如浪潮般洶湧而至,如今臨近第二胎預產期,系太太更是驚惶萬狀,每天都在問我「我們剖腹產好不好」、「剖腹產恢復好像很輕鬆」諸如此類的問題。

不管我說了幾次「你生,你有權做決定」,或是給她各種建議,她其實並不在意我的答案。她只是無法處理她害怕的情緒,所以千言萬語都不如安撫她一句:「不管你怎麼生,我都會照顧好你。」這樣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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